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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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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

簌簌以靈魂的形態一直跟著沈暢涔,她也試圖逃離,可是身上仿佛生了一條刻進皮肉中的繩索,另一頭連著沈暢涔,稍微離他遠一些,對於簌簌來講,就是鉆心的疼痛,她被迫參觀了一出自己死後,沈暢涔是如何步步高升的戲碼。

她其實並不想跟在討厭的人身邊,簌簌的腦袋裏有一萬種方法想要弄死他,她學著畫本子裏的女鬼殺死負心漢的樣子,雙手曾經無數次地穿過沈暢涔的脖子,卻沒有傷到他分毫,氣得簌簌在沈暢涔的衣服上留下了兩個看不見的腳印,罵了一連串臟話。

簌簌氣鼓鼓地飄在半空,心想,在沒有什麽事情是比看著仇人過得很好更痛苦的了。

沈暢涔一整天的註意力都無法集中,他總是不經意間朝著周圍看去,可明明一切正常,但他就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自己,他頻頻失神,就連皇帝來問他話,沈暢涔也楞了好一會。

一個和他關系較好的同僚觀察到了他的異樣,問道,“沈大人,我看您今天似乎不對勁,是不是今日沒休息好的緣故,我家裏有專門的藥房,用來安眠是再好不過的了。”

沈暢涔先是一楞,最後拱手道:“也許是,今日裏總是夢到一些故人,還夢見了舊事,細細想來,雖然那個時候我身無一物,但卻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日子,到底是老了,有些犯了癡傻,特別是今日,總覺得故人猶在身邊。”

同僚以為這是沈暢涔的謙辭,笑道:“您怎麽可能癡傻?您提出的條例,哪一條不是讓其他人琢磨半宿,您關於治理水患,鼠疫的法子,更是條條精準,直擊要害。”

沈暢涔搖頭,“不過是拾前人牙慧罷了,今日我還有些事情,就先不奉陪了!改日再聊。”

同僚便不攔著了。

消息稍微靈通一些的,大概都知道沈暢涔年輕時候有個結發妻子,被他養在一個偏僻的地方,沈暢涔因為滿身才華有了名氣,但也因此被皇帝所忌憚,他怕他的結發妻子出現意外,連個名分都不敢給,小心謹慎地隱藏她的存在.

可是好景不長,沈暢涔的結發妻子還是死在了一個冰雪交加的冬天。

今天是沈暢涔結發妻子的生辰,他得趕過去過生辰,她死了十年,可沈暢涔還是孤身一人。

這麽說來,沈暢涔還是個癡情種,可惜了。

同僚搖著頭頗為遺憾地離開了。

沈暢涔瘸了一條腿,可是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,略長的衣擺覆蓋了他的腳背,因此,沈暢涔看上去也並不是十分怪異。

沈暢涔為買了一些時下流行的幹果點心,並一碗蟹粉酥,小小的,剛好夠女兒家一口的量,今日流行簡單素雅的風格,可是沈暢涔不偏不倚,沒選擇那類風格的發釵,而是挑了紅色的流蘇。

大紅的顏色,極為招搖艷麗,捧在手心就像是捧著散落的血珠。

簌簌當時還懷揣著十成十的惡意,心想沈暢涔是不是又找了個女娘,繼續重覆她上輩子的痛苦,惡意上頭,她簡直想把沈暢涔這個偽君子挫骨揚飛。

可是沈暢涔沒有養女娘,他養了一塊牌位。

沈暢涔用柔軟的布料,沾了清水一點點將上面的淤泥打理幹凈,又拿了香油,將牌位擦得油光鋥亮,他的動作溫和,異常耐心,那條受傷的腿腳以一個極為不舒服的姿態蜷縮著,嘴裏還伴隨著一陣碎碎念,“今日裏我總是夢見你,夢見你作弄我,故意騙我吃下了蟹粉酥,我快呼吸不上來了,卻看見你躲在樹後面偷偷地笑,頭上的紅色流蘇一搖一晃,我只覺得真美好,甚至願意就這樣死在夢中。”

簌簌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,她忍不住尖叫出聲,一雙杏眼睜地滾圓。

究竟是怎麽回事!

簌簌無比確定,她捉弄的是年輕時候的沈暢涔,十年後的沈暢涔已經給她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心理陰影,遇到他,簌簌只會轉頭就跑,可是為什麽在另一個時空發生的事,這個時空裏的沈暢涔也能知道?

沈暢涔吃了一塊蟹粉酥,感受著皮膚上逐漸泛起的癢,眼睛裏是極致的冷靜,“可惜夢總是會醒的,時隔十年,我也想再度嘗嘗蟹粉酥的味道。”

在春梅不斷地搖晃中,簌簌順利從那場夢境裏脫身,天已然大亮,桌上的早點熱了一次又一次。

春梅也是,蓬頭垢面的,眼裏盛著一泡眼淚,“小姐,你真是嚇死我了,怕你休息不好,過了巳時我才來喊你,可是怎麽喊都不應,我真的嚇得魂都要飛了,趕忙喊來了老爺和夫人,真的特別嚇人,喊不應你,也晃不醒你。”

簌簌安撫她,“別慌別慌,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,細細說來我也該害怕。”

她夢到了沈暢涔,死後哪怕是變成了一塊牌位,他還是沒放過自己。

沈暢涔把牌位擺在了自己的房間裏,好好一個休養身體的地方,卻作了靈堂打扮,陰森森的,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寒氣,連簌簌這只鬼都覺得嚇人,一時間不知道她和沈暢涔,到底誰更像鬼。

簌簌打了個寒顫,春梅卻誤以為是她受涼了,將被子將簌簌裹地嚴嚴實實。

春梅指點下人,“來一杯熱牛乳,桌上的已經冷了,萬一寒氣入體怎麽辦?再來一碗豆乳粥,配點開胃的小菜,不要太油膩,要清爽些,來個清炒枸杞葉正正好。”

一同忙亂後,簌簌喝上了溫地剛好的牛乳,春梅替她動作輕柔地擦去嘴角的奶漬,“等下老爺和夫人都會過來看你。”

簌簌杏眼圓睜:“他們來幹什麽?”

春梅說:“無非就是那點事,沈暢涔吃壞了身體,事情嚴重到全府上下都知道了,估摸著是來興師問罪的,外加上你的事,睡了足足一天一夜,差點老爺就要去找神婆了。”

簌簌低聲自語:“找神婆作什麽?我又沒真魘著。”

春梅哭笑不得:“我的小姐啊,求你關註一下重點,老爺夫人要來興師問罪了,”

春梅替簌簌分析,“其實生病倒也算不上一件壞事,至少能用身子骨不舒服將這件事含糊過去,也怪我,不該用這樣的話來嚇你,小姐啊,你下次還是別憑著小女兒家的嬌縱心思,去故意捉弄那個小書生了。”

簌簌又氣又急,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前世的經歷,無法解釋死後她的牌位還要被禁錮在沈暢涔身邊,他就是個變態。

還是一個死會裝的變態,小小年紀就可以將府裏的上上下下都給騙了,騙得簌簌的父母寧可委屈簌簌,也要幫著他討一個所謂的公道。

簌簌越想越委屈。

前世她鬥不過沈暢涔也就算了,可是有了上一輩子的經驗,她還是拿沈暢涔沒辦法,他輕而易舉地就挑撥了簌簌身邊的人,像一塊巨大的陰影一般籠罩著簌簌嚴嚴實實。

簌簌簡直要哭出來了,於是在老爺夫人來的時候,她將頭埋進被子裏,假裝自己還在沈睡中。

簌簌其實姓楚,只是所有人都習慣於叫她簌簌,顯得親昵,從無例外,久而久之,她便忘了自己叫作楚簌簌。

而現在,這個名字被重新提起,帶著一點威懾的語氣,簌簌聽了全身一顫。

一個異常爽朗的女聲自外傳來,“楚簌簌,你這日子最近是不是過得太好了?我有沒有教過你,女孩子要善良,要大度,你是不是一只耳朵進,一只耳朵出了?”

簌簌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了一個蠶蛹,一言不發,下一秒,她身上的被子就被全數掀起,簌簌感受到了涼意,還有一陣非常明顯的壓迫感——這陣壓迫感來源於簌簌的母親。

簌簌的母親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,她擅騎馬,擅舞刀弄槍,前二十年生活在塞外,是在馬背上長大的,到了適婚年齡,簌簌的母親又湊巧遇上了簌簌的父親,簌簌的父親是一名文官,長相俊郎,能說會道。

那少女一眼就看中了白面少年郎,偏要和他回家,十來年過去,她也順順利利成了當朝狀元的夫人,兩人關系甚好,育有兩子一女,那女的便是簌簌。

簌簌敢怒不敢言,她最怕的除了沈暢涔,就屬她的母親了,她規規矩矩地從榻上爬起,向她拱了個手,“母親好。”

“少來少來!少和我來這些虛的,”楚夫人一揮手,“去榻上躺著休息吧!身體可有什麽不舒服的?不舒服就喊郎中來,我看你這氣色倒也挺好。”

簌簌沒告訴她夢境中發生的一切,只是含糊道:“今日裏氣溫高,人到了下午,總是懶洋洋的。”

楚夫人沒好氣地說:“這樣下去怎麽得了,晚上不睡,白天裏盡是睡夠了,那晚上你打算幹什麽?熬夜刺繡?你上次繡出來的東西啊,我簡直是沒眼看,要配色沒配色,要繡工沒繡工,最後那方帕子被我拿來擦嘴了。”

簌簌低頭,頗為不好意思的說:“母親,那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呀,我讓您做個示範,可您說什麽也不肯呢!”

楚夫人氣性上來了,她一把推開簌簌:“我承認我不會刺繡,可是我舞刀弄槍厲害啊!仔細說來,我也不是幹什麽都不成!”

被說是幹什麽都不成的簌簌垂眸,不敢說一句話。

楚夫人有句話說的特別好,她舞刀弄槍很厲害,具體表現在打人特別疼,簌簌經常能看到楚夫人舉著刀追著她兩個哥哥,和兩個正青春年少的男子比起來竟一點不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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